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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A Fate Undecided命运未卜

当莉莉偷偷溜进餐厅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整个晚上都在违反宵禁,这一点她的朋友们想必都很清楚。再加上她眼睛周围因疲惫而产生的黑眼圈,以及蓬乱的头发和长袍,她必然会被问到一些令人不安的问题。

 

西弗勒斯预先想到了另一条路,趁他们还没有遇到别人,不管是活人还是幽灵前,赶紧溜走。她看到他已经坐在斯莱特林同伴边上了。 在大白天,他看上去还不算太糟糕。 一夜的失眠对他早已深陷的眼睛没有什么影响,坦白地说,没有人能说出他的头发或长袍是否比平时更糟糕。

 

不幸的是,对莉莉来说,别人没那么轻易放过她的不同寻常。

 

“哎呀。姑娘们,看看谁来了。” 苏珊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哼起了小调,“彻夜不归啊,莉莉? 那个幸运的家伙是谁? ”

 

随着一阵叮当声,詹姆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喝茶的时候噎住了,布莱克伸手过去重重地拍打他的背。这可不是早餐良好的开端。

 

“没什么大不了的,伙计们,”莉莉低声说,伸手去拿吐司。“宵禁后,我被困在费尔奇巡逻的那层楼了。 我只是把自己锁在教室里,一直等到天亮。”

 

玛丽的目光看向她的眼睛,尽管她什么也没有说,莉莉知道她一点儿也不相信。前一天晚上,莉莉告诉了她要去见谁 —— 她是唯一知道她要去找西弗勒斯的人。

 

噢,糟糕!我还没把作业还给他呢!她有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但是却该死的记不起来离开宿舍要做的事。

 

莉莉扫了一眼大厅对面那个瘦瘦的,像鹰一样的斯莱特林男孩,他正吃得津津有味,但也不失礼貌。如果他已经意识到丢了作业,那么他似乎也并不担心。 如果是莉莉一直认识的那个男孩,她会认为他冷静地接受失分和名誉损失的念头是天方夜谭。 但是这个新的西弗勒斯,一切都不是定数。这个西弗勒斯曾经是一个食死徒,一个教授,一个间谍,后来被神秘人亲手杀死了。这有点像是在研究一篇最近的作业。

 

“嘿,莉莉,你看起来累极了,”玛琳说,这让莉莉迅速把眼睛从斯莱特林餐桌上移开。“你觉得你应该请病假吗? 麦格不会喜欢,但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病恹恹的姑娘快速打消了她的疑虑。“哦,不! 我感觉很好。 不能让训导员失望。”此外,不管西弗勒斯在不在乎,她还是得把他的作业还给他。 这对她来说仍然很重要,因为她可能会让她最好的朋友失去他完美的成绩记录。

 

说到最好的朋友和过去的记录。“玛琳,你上周补交作业了吗? ” 如果让玛琳自己做作业,她往往不得不交个好几次。

 

“是啊……”金发的格兰芬多叹了口气,“但我这个星期的还没搞定……”

 

莉莉小声抱怨:“玛琳……”

 

“如果我也进了医疗翼,你觉得麦格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

 

“因为什么? 拖延症? ”

 

“别对我用那种花哨的麻瓜术语,”玛琳夸张地叹了口气,“有时我真希望那些斯莱特林还在攻击我们。这样就更容易编造不在场证明了。”

 

提到“斯莱特林”的声音仿佛传到了房间那头,西弗勒斯的目光被吸引到格兰芬多的桌子上,发现了莉莉飘忽不定的瞥视。她盯着那双眼睛足足三秒钟,然后他突然转过脸去,表情和动作都写满了微妙的不适,包括他试图用叉子吃粥。

 

莉莉忍不住傻笑起来。尽管他为了光明做了多年危险的间谍工作,但他每次看到她的眼睛都会神经过敏。这远远超出了单纯的迷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错过这一切。

 

或者她以前只是不在乎……

 

在一切发生之前。

 

莉莉转过头,摆脱了那些挥之不去的念头,这种看似随意的举动丝毫没有骗倒玛丽。她发现女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了句‘小心点’ ,接着故意咬了一口果酱吐司盖住了嘴。 莉莉心想,她可能是想掩盖莉莉不安的解释,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急切地想让别人参与到谈话中来,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幸的是,这让她与詹姆有了直接的眼神交流。詹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莉莉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瞥见未来带来了她无法简单忘记的认知。知道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生活仍然能变成什么样子。

 

莉莉移开眼,无动于衷地舀起一勺烤豆子,试图做出半份英式早餐。她的头脑一片混乱,既疲惫不堪,又有令人揪心的清醒意识。她昨晚的发现开启了一个新世界,不仅告诉她可能性,也告诉她必然性。

 

像詹姆·波特那样的必然。 如果她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她会找到一个可以共同生活的人。 但是这个决定带来了另一个必然。

 

西弗勒斯会像以前一样生活,独自一人,郁郁寡欢。

 

前一天晚上跌宕起伏的情绪中,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里,在他的双手和心灵的温暖下,她很容易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放弃确定无疑的未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留在他身边。

 

去找那只银色的牝鹿。

 

莉莉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从盘子里抬起双眸,穿过大厅,朝着绿色的人群看去。西弗勒斯正继续吃着他的早饭,优雅地吃着麦片粥,好像在和麻瓜皇后一起吃饭。他的行为与她所认识的那个男孩格格不入,这种行为充分说明了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尽管困难重重,尽管内心阴霾,他还是成为了那样的一个人。一个选择摆脱黑暗的人,为了一份从未得到回报的爱。

 

一个从未被爱过的人。

一个她知道她可能会爱上的人。但这意味着放弃原本的未来。

 

莉莉的双眸慢慢地从那群斯莱特林身上移开,向早餐桌下方看去。她看到了他,那个格兰芬多男孩,他们两人的生活会交织在一起,他淡褐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上掠过,一种她始料未及的恐惧。认知在她的脑海里大声叫嚣,知道未来是什么,以及这仍然可以实现。知道如果她选择不同的道路,她会放弃什么。

 

一个永远不会出生的孩子。

 

莉莉转过头,重新看向她那盘子里的吐司和豆子,由于疲惫不堪和千愁万绪,饥饿早已在不经意间消失了。

 

* * *

 

等快上变形课的时候,莉莉的心情很糟糕。忍受了一段时间来自苏珊的愚蠢问题和玛丽的谨慎扫视,莉莉已经准备要对下一个做出哪怕是最轻微的含沙射影的家伙下咒。不幸的是,一个小时的变形课阻碍了她和她的自由思考,但至少这一个小时里她可以远离那些八卦的刺探。

 

莉莉走在朋友们前面,主要是为了避开苏珊尖锐的问题,她来到了已经打开的变形术教室门前。她匆匆忙忙地走了进去,没有等待后面跟着的那群女孩,只是很高兴能在麦格的管辖下能找到平静和秩序的庇护。

 

当她走进教室后面直接开着的门时,莉莉忍不住环顾了一下房间。 不出所料,西弗勒斯已经到了,直挺挺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 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了一会儿,然后她转过头去,继续朝前面的座位走去,千头万绪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盘旋。她的眼睛扫了扫房间的其他地方,注意到有一半的人已经来了,她细心地注意到掠夺者们坐着的角落里有人缺席。詹姆怎么还没到……他们一般都会在课前到,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错过变形术课。

 

莉莉低声叹了口气,坐在前排的座位上,两眼茫然地盯着教授还没有占用的那张大桌子。没过几秒钟,她就听到了大声的抱怨声,宣告着她朋友的到来。玛琳伸了伸懒腰,沮丧地叹了口气,径直坐在莉莉桌旁的第二个座位上;隔着空隙的隔壁桌子上,玛丽坐了下来,和潘多拉坐在一起。 看来今天轮到苏珊和多卡斯坐在房间的另一头了。拉文克劳女孩为了追求学术,在实践课选择了最靠近掠夺者角落的桌子。莉莉没意见,她正好想保持距离。

 

如果那该死的八卦再影射一句下流的话,我就——

 

当詹姆突然大步走过,她的目光不禁被英俊的男孩所吸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他也向她瞥了一眼,他们的目光短暂地相遇了一会儿,发现她注意到他,他的嘴角翘了起来。一个聪明、风趣、英俊的男孩,他从来没有隐藏过对她的爱慕之情。她因男孩的傲慢而火冒三丈,却也因男孩的关注而受宠若惊,他可以使她感到被需要和被仰慕。男孩的家庭富有、稳定,在魔法界受人尊重。而她一直以来都想融入魔法界。

 

在黑暗、与世隔绝又寂静无声的二楼教室外面,她的决定变成了心灵的残酷考验。她还没爱上詹姆。当然,挺感兴趣。毕竟他长得那么英俊,谁能完全不动心?男孩充满魅力和自信,从未有人拒绝过他,任何女孩都会被他吸引,而莉莉多年来一直在与这种愚蠢的本能作斗争,这完全是由于她的固执。 毕竟,像任何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他只对他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感兴趣。

 

这是她多年来一直坚持的想法,也是她从不让自己爱上他的主要原因之一,还有他那可怕的傲慢天性。即使她和西弗疏远了,即使他对她曾经的朋友无休止的折磨开始减轻了,她还是拒绝了。一想到迷人英俊的詹姆 · 波特之所以选择追求她,仅仅是因为她拒绝了他,她一旦同意和他在一起,他就会觉得无聊。 她将成为他腰带上的一个战利品,众多女孩中的一个。

 

但现在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和他可能拥有未来…… 她和他仍然可以拥有未来。

 

那个将西弗勒斯排除在她生命之外的未来。

 

莉莉感到胃在蠕动,强迫自己吃下早餐使她的胃胀痛不适。她不能确定,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的后背。是她正考虑抛弃的人所拥有的墨色双眸。

 

如果她选择了詹姆,那么她再也无法留住西弗勒斯。

 

“同学们。安静。”麦格大步走过中间的过道,在她的威慑下,沉默和秩序恢复了,谢天谢地,莉莉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可以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 “在今天的课程中,我们将开始学习人类变形,我需要每个人都全神贯注。这是一个危险性很高的魔法,我希望你们不会为了让鼻子重新长出来而在医疗翼里度过余下的一天。”

 

好极了,难得熬一次夜。

 

“现在我相信你们都迫不及待了,但是我们还是按规矩来。请把作业传到前面来。”

 

哦,不。

 

莉莉在座位上转过身,眼睛瞪得大大的。西弗勒斯已经把胳膊肘伸进包里,带着沮丧的神情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伴随着小声嘀咕和抱怨,卷轴开始沿着一排排桌子向前移动。 莉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恳求西弗勒斯把眼睛从包里抬起来,看到她巧妙地向他挥舞着的作业。

 

不幸的是,在莉莉引起他的注意之前,麦格先注意到了他在后面的慌乱动作。“斯内普先生。 我相信没什么问题吧。”

 

西弗慢慢地把书包放在一边,脸上火辣辣的,非常尴尬。似乎教授也讨厌被抓到没做作业。“我……好像放错地方了。”

 

“为什么?这很不寻常呢,斯内普先生。作业从来都是你优先考虑的东西。”

 

“可能他没有用脑子思考,女士,”前排角落的布莱克令人讨厌地冷笑着插话。“血液供应不足,不能同时供应大脑和蛋蛋。”

 

全班爆发出残酷的笑声。西弗勒斯满脸通红,在座位上怒目而视。不管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知道小天狼星布莱克至少可以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可真是令人欣慰。

 

然而詹姆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抓住他最好的朋友的胳膊肘,把他拉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向他低语。一想到这个曾经恃强凌弱的男孩正在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终于采取措施制止了对斯莱特林男孩的无休止折磨,莉莉的心怦怦直跳。

 

“布莱克先生,你的话既没有帮助,也不受欢迎,”麦格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厉声说道,“我希望你在文明的伙伴们面前不要再那么粗俗。”她转向后面那个面色绯红的男孩,“斯内普先生,我对你有更高的期望。”

 

让西弗勒斯忍受这种处境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特别是当错不在他的时候。 这不是莉莉为他辩护的理想方式,但是她不能坐在旁边视而不见。“麦格教授。我有他的作业,”莉莉大声道,

在众目睽睽下感到无所适从。莉莉高高举起引人困惑的作业,站起来把她收集的一叠羊皮纸交上去。

 

麦格看起来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满意。“我可以问一下,你手里为什么有斯内普先生的作业吗? 伊万斯小姐? ”

 

莉莉脸红了,憎恨这负面关注的每分每秒。“我们昨天在一起学习,当我收拾东西时,把它和我的作业混在了一起。对不起,西弗,之前我还想把它还给你的,”她满怀歉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说。西弗勒斯用他那双深陷的黑色眼睛回望着她。

 

“那么,伊万斯小姐,我相信你今天在课堂上会比在你朋友的作业上花更多的心思,”麦格接过一叠羊皮纸时轻轻地打趣道。

 

莉莉懒洋洋地回到座位上,几乎松了一口气。玛琳探过身来,“梅林啊,她怎么能毫无疑问地接受这件事呢? 如果我交上两个卷轴,她一定会找我算帐。”

 

“也许麦金农小姐,那是因为你的朋友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抄袭别人作业的倾向,”麦格的声音突然穿过房间,让那个金发女孩手忙脚乱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如果你希望得到同样的酌情考虑,我希望你效仿这种特质。”

 

* * *

 

缺乏睡眠对西弗勒斯· 斯内普来说很常见,但不幸的是,他十几岁的身体不记得了。 在课堂上,斯内普发现他的大脑比他想象中还会走神,甚至连睡眠不足都无法充分解释他的频繁神游。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莉莉,当他坦白他最坏的一面时,她并没有拒绝他,当她知道他是多么无情地摒弃她时,她并没有恨他。

 

她的手指是多么柔软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慢慢地用手指划过她的手指曾经停留过的皮肤,只感觉到已经开始长出的稀疏胡须。

 

斯内普摇摇头,摆脱了盘旋的思绪,喃喃自语道: “头发变色。”但是当他用魔杖敲打自己的头时,他的思绪不知飘到那儿去了。回想起来,他不该在神游状态下尝试这种危险的变形术,但幸运的是,这个咒语起了预期的作用。

 

然而不幸的是,这明目张胆地揭示了他的所思所想。斯内普吓了一跳,意识到变发咒已经把他那长长的黑发变成了亮红色。

 

“你又成功了。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 隔壁桌的莱斯特问。 谢天谢地,他完全忽略了他的朋友不经意间选择的颜色所代表的意义。

 

“练习。”他低声回答,尽可能迅速而巧妙地恢复了颜色。

 

麻瓜莱斯特脸上露出一丝无助的微笑,“看来你是唯一一个真正把它记下来的人。”莱斯特歪了歪头,指向他的同桌穆尔塞伯,他正对着头顶上秃了的一块呲牙咧嘴。

 

“施咒的时候不要那么愤怒。”斯内普袖手旁观地挖苦道。

 

穆尔塞伯站了起来,大步向前排走去,让麦格去收拾他的烂摊子。劫掠者们看着这个笨重的男孩跺着脚走过,但没有找他麻烦。看来凭他的身高和体重,他不太可能成为掠夺者眼中的目标。

 

厄尔夸特喃喃地念着咒语,成功地把他金发的前半部分染成了绿色。男孩把镜子转来转去,观察着效果,看起来对他的发现不甚满意。至少他不需要别人帮忙来弥补自己的错误,用魔杖轻轻一点,他的头发又变回了金黄色。

 

斯内普扫视了一下教室,发现班上其他人的成功率也都不高。一个赫奇帕奇已经设法用某种方式使他的头发变得有知觉了。 麦格教授冲过教室走廊,与这个不可思议的小事故搏斗起来,以免它拉伤男孩的头皮或弄伤他邻座的同学。

 

在教室前排角落的座位上,几个劫掠者似乎成功了。 詹姆 · 波特和小天狼星 · 布莱克现在炫耀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这让他们看起来像两个白痴。

 

目光扫过前面的走道,落在莉莉身上,她的头发仍然是美丽的红褐色。 她弓着身子,用手肘支撑着,手掌在眼睛上摩擦,似乎并没有全身心地投入练习。她无法很好地处理睡眠不足的问题,在她这个年纪,睡眠正是她成长中的身体所必需的。 一丝内疚涌上了他的心头,因为正是他让她错过了一整夜的睡眠;这个念头,由于某种愚蠢的原因,也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高兴。他归咎于荷尔蒙。

 

就在这时,莉莉选择把眼睛从手里抬起来。她微微转了转头,目光飘到前排,看向那个懒洋洋坐在角落座位上的傲慢男孩,他正用手指抚摸着那可笑的金色头发。之前的任何一丝乐观都随着这一瞥蒸发殆尽了。

 

为什么他认为自己还有希望? 就因为她原谅了他最坏的一面? 因为她没有因他的错误厌恶他?因为她用手指抚摸过他的脸?

 

他紧缩眉心,把目光收回到桌子上,从摆在桌上的镜子里看到自己丑陋的倒影与他怒目相对。希望是一种愚蠢的情感,如果他不是一个愚蠢的少年,他就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 他怎么会以为,仅仅因为她知道他痛苦的真相,她就会选择他呢? 他真的以为她会因为怜悯而放弃自负的波特,和他约会吗?更何况他生命中的悲剧完全是他自己的错误造成的。

 

下课了,斯内普把脸埋进胳膊里,以躲避他的疲惫和自怜。书和书包的咔嗒声和椅子的拖曳声把他从盘旋的思绪中唤醒,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厌恶重新回到清醒的世界。等待他的,只有破碎的希望和毫无意义的未来。

 

“嘿,斯内普。” 他感觉到厄尔夸特用肘部朝自己猛击了一下,兴奋地把他从痛苦中拉了出来。“打起精神来,伙计。看来你的公主想和你谈谈。”

 

他猛地把眼睛从桌上转向等着他的绿色眼睛,它们近在咫尺。她脸上扬起一个微笑,使年轻人困惑不已,他的茫茫愁思平息下来,希望之火熊熊燃起。

 

“嘿,西弗,有时间吗? ” 她问道,脸上依然挂着迷人的微笑。他微微点了点头,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的作业。 他可不想让今天早上的事再发生一次。厄夸尔特礼貌地向莉莉点头致意,然后离开了课桌。 不管人们怎么评价这个男孩的社交礼仪,他至少知道如何正式表现礼貌,以及何时该闪人。

 

斯内普小心谨慎地把书包搭在肩膀上,大步走向莉莉等着他的门口。教室里快没人了,一个拉文克劳目光犹疑地朝斯内普的方向看了一眼,斯内普匆匆走过等候着的格兰芬多。

 

“你想去学习吗? ” 斯内普一边走到她身边,一边问道。老实说,斯内普可不想期望太高,认为她只是享受他的陪伴。 这种情况以前可能有过一次,但是自从他们的友谊悲剧收场以来就没有过了,而且显然她知道真相后更不会如此。

 

但莉莉却摇了摇头,唇上的微笑有些迟疑。 这让斯内普感到紧张,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满怀希望。“实际上,西弗,我想去黑湖。”

 

他眉头拧了几分,立刻觉得这是个坏主意。 “外面还是很冷。”

 

“是的。但你的咒语可以抵御寒冷,对吧? ”莉莉向他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天气不错,所以现在是今天的最佳时机。”

 

“最佳时机……去做什么? ”

 

* * *

 

尽管西弗勒斯承诺要教她施展守护神咒,但他似乎并不乐意在齐膝深的大雪里走去湖边。这不大可能是因为冬季的寒冷,莉莉现在知道保暖咒为他提供了良好的御寒效果。 很可能是因为莉莉本人难以忍受严寒,尽管她包裹在厚厚的冬衣里。

 

一开始西弗勒斯提出要对莉莉施保暖咒,莉莉很快就接受了提议,但她没想到这个咒语会让她感觉那么不舒服。几分钟之内,她的衣服下面就闷热难耐,这个魔咒让她觉得自己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潮湿夏日。 没过多久,她就屈服了,请他驱散魔咒。 冬天凛冽的空气像一记重拳袭击着她,但是冰冷的冲击总好过令人窒息的酷热。

 

课间休息的时候,低年级的学生们在操场上玩雪。相当多学生来自英国不怎么下雪的地方,像这样大雪覆盖的苏格兰高地对他们来说新鲜极了。然而,西弗勒斯仍然感到不快。一个雪球在面前飞过,差点撞上他,他顿时被惹毛了,用可以融化那个孩子雪堡的愤怒瞪视把那个一年级赶走了。

 

莉莉趁他不注意扮了个鬼脸,不难想象他会成为什么样的老师。 既粗暴又严格,可能是那种因为学生没交作业就会让他们关禁闭的,可能是那种不接受早上莉莉的借口,不管怎样都要扣分的老师。

 

他们走到湖边后,莉莉放慢了脚步,但西弗勒斯继续向那片树林走去。他的魔杖猛地飞到他手里,他动作如此之快,莉莉甚至都看不清他是从哪里把魔杖抽出来的。他轻挥一下,就把一棵巨大橡树底部的雪扫干净了,两根粗大而多节的树根形成了一个干燥的 v 字形。

 

很明显,他的目的是要创造一个坐的地方,但莉莉忍不住笑了,他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图。他从来不善于表达自己,他对肢体语言的掌握很差,当他无法用语言表达某些东西时,他常常会站在那里期待你能理解他。 这些熟悉而可爱的小片段,属于她认识的西弗勒斯,使现在这个与以往不同的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他现在是一个更冷静、更聪明、更孤独的人了。

 

一个不知道如何快乐的人。

 

莉莉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爱他,但是为了他们两个,她会好好弄明白的(find out 此处双关,既指理清感情,也指找到一条两人相爱的道路),她知道,唯一的道路与这种复杂而美丽的魔咒息息相关。如果到了最后,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回报他的爱,那么她继续走这条路对他们两人都不公平。 但是至少她会努力,至少她给了他应得的关心。

 

莉莉嫣然一笑,大步走过去坐在大树根上,这让西弗勒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需要再解释了。他以一种僵硬但依然优雅的动作,坐在面向她的另一个树根上,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彼此的个人空间。 莉莉看着他不自然地摆弄着自己的瘦腿,非常小心以免碰到她。

 

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把刺骨的空气吸进肺里,用这种冲击来清理她的大脑。 精疲力竭仍然缠绕着她,她急需睡眠,但是她不能让自己推迟这件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要在湖边做这个。”西弗勒斯嘟囔着。 他一定注意到了莉莉在冰冷的空气中深深吸气时冻得瑟瑟发抖。

 

漂亮姑娘凝视着冰封的黑湖,笑靥如花,这里风景秀丽,她却没什么机会能来欣赏。“我想知道,你到底还记得我多少? 西弗勒斯? ” 他的动作停止了,她能感觉到他的黑眸盯着她,但是她没有转过去迎接他们。“你已经……二十年没见过我了,不是吗? ”

 

她感觉到他在动,他的膝盖轻轻地碰着她的膝盖。 “我记得你喜欢这个湖。这是你在学校里最喜欢的地方。” 莉莉莞然一笑,心里暖暖的。 “我记得你喜欢动物,但是和它们并不亲近。你甚至无法让一只猫安静地坐在你的大腿上,还一个劲儿地寻找一只不会在合作前先啄你的学校猫头鹰。” 这是事实,但她早已学会如何与学校的猫头鹰和平相处。 他回忆起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的事情,在他们分道扬镳以前。“我记得…… 你是那种宁愿微笑、不愿皱眉的女孩。 总是善良,你讨厌残忍。 你总是试图看到人们最好的一面,即使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

 

她转过眼,终于看向他那双专注的黑眼睛。 “你认为你可能记错我是谁了吗? ” 他皱起眉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尽管你说的很讨人喜欢,但我似乎不记得我曾经是你所描述的那个完美的人。”

 

他薄唇上掠过一丝轻笑,“我忘不了你的脾气。”

 

“噢,真高兴知道我给你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莉莉酸溜溜地说,扬起眉毛,假装不以为然。

 

“而且你笑的时候会哼鼻子。”

 

“我没有! ” 莉莉惊叫着,努力控制着那想要证明他说得对的笑声。西弗勒斯得意的笑容里掺杂着一丝真诚,也带着一丝自我满足。

 

“我还记得三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们偷偷溜进佩妮的卧室,你……”

 

“行了,行了! ” 她很快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吧,你的记忆力一项很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

 

他笑容收敛下来,突然移开了眼,仿佛害怕在她眼里看到什么。“来吧,西弗。是时候教教我了,”她催促着,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去想让他愁云密布的事。

 

“好,”他喃喃道,转过头去看她,但仍然不愿意看她的眼睛,“你最喜欢的地方,这个湖。 你选择这里是因为你认为它能帮助你施咒吗? ”

 

“部分原因是这样,”莉莉勉强承认,“你说过快乐和守护神咒有很大关系。”

 

“这是个……简单的说法,”西弗勒斯的表情严肃起来,“更准确地说,守护神咒是建立在积极情绪之上的。大多数美好记忆都能产生一个无形的守护神,外观类似于银雾,但是如果你想召唤有形的守护神,必须用最快乐的记忆。”

 

莉莉眉头一蹙,“别误会,但是我想你没什么……积极情绪。”

 

西弗勒斯的嘴角闪过一丝干涩的微笑,这微笑说明他太清楚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也许我运气不错,没有很多可供选择的恰当记忆,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有用的。”

 

莉莉装出一副不经意的口吻问道: “那么,起作用的记忆是什么? ”

 

西弗勒斯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皱眉,但已经满脸通红。“我……还是不说为好,”他咕哝着,这反而更加引人联想。

 

“但确实和我有关,对吧? ”她问道,有点急切。

 

面红耳赤的男孩不由生气了。 “一点也不下流,”他弯下腰,想躲进发帘后面。 另一个熟悉的习惯,除了在她面前,他现在似乎不会在其他任何人身边这样做。

 

“好吧……”莉莉低声说,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热起来了。但愿西弗勒斯会误以为她脸上的绯色是被风吹伤的。她本以为那段记忆可能有点下流,尤其是在那天晚上她发现了他的事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最好的朋友会对精神刺激以外的…那种事情感兴趣。 虽然小天狼星 · 布莱克的性欲不该是衡量其他人的标准,但是他好色的行为却声名远播,这让莉莉确信他那些更有教养的同龄人很可能礼貌地隐藏了欲望。

 

 

西弗勒斯可能隐瞒了对她的那种想法……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她凭什么有想法? 毕竟那是他的大脑,里面发生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应该只属于他。天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对他有什么想法,有些很不友善,有些更是彻头彻尾的残忍。在她一怒之下,甚至希望他选择这条路下场悲惨。

 

她那些最残酷的想法却最有预见性。

 

“听着。只要选择一个快乐的回忆,然后从那里开始。”西弗勒斯突然大声说,在她尖锐的凝视下显然越来越不自在。

 

莉莉听话地闭上眼睛,回想着她的快乐记忆,不再注视他。 一些回忆浮现在脑海中,比如去年格兰芬多赢得魁地奇杯和学院杯的时候,她在学院里感受到的兴奋几乎完全压倒了与她最好的朋友断绝关系的恐惧。几乎。但不久之后,她失去了母亲。甜蜜的回忆突然在她的舌尖上尝起来像灰烬。

 

她把注意力转向了霍格沃茨,当她乘着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向那座传说中的白色城堡驶去时,她看到城堡的高墙在夜空中若隐若现,心中洋溢着喜悦。她和那个面带微笑的西弗勒斯交换了兴奋的眼神,他们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眼里还闪烁着对未来的希冀和对他们友谊的信心。

 

莉莉站起来,面朝黑湖,愉快地用手指握住她的魔杖,做出一种自信魔咒能成功的动作。“呼神护卫! ” 她喊道,模仿着西弗勒斯挥舞魔杖时的动作。 没有什么神奇的牝鹿跳出来,虽然她预料到这会很困难,但她没有料到的是没有任何回应。西弗勒斯不是说至少会有一层银色的雾吗?


“你用的是什么记忆? ” 西弗勒斯问,她一屁股坐回了座位。

 

“哦,你倒可以问我咯? ” 莉莉酸溜溜地说,因情绪失控感到慌乱,也因魔咒无效感到愤怒。魔咒是她的专长,即使是第一次尝试,也都能得到回应。

 

他的黑眼睛眯起来,慢慢地盯着她,“如果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么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懂了。我懂了。对不起,”莉莉咕哝着,静下心来。“这一切让我有点……应接不暇。”

 

“我们才刚刚开始。”西弗勒斯干巴巴地回嘴。

 

我的意思是,一切。从昨晚到今天。我的大脑一刻不停。” 斯内普的一脸好奇使莉莉赶紧扯开了话题,“但是是的。我选择的记忆。太对了,你需要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令人尴尬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傲慢。”她非常清楚这是为什么。 她的情绪一直在身体里翻腾,这个练习迫使她主动沉浸其中,可以说是揭开了压力罐的盖子。 “我选择的回忆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霍格沃茨。 还记得那个在湖对面若隐若现的巨大白色城堡吗?还记得我们当时多么高兴和兴奋吗? ”

 

西弗勒斯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我记得你更多的是害怕而不是快乐。”

 

“什么? ”莉莉也皱起眉。

 

“你害怕了。你告诉我你很害怕,因此你想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那些许记忆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那一刻她感到的恐惧,一种她已经忘记的感受。 孩子莉莉深陷在忧虑和怀疑之中。如果她没法融入怎么办? 如果没人喜欢她呢? 如果她不是为这个世界而生的呢? 她最好的朋友所属的这个魔法世界。 现在,进入魔法世界的她,从来没有回想起一丝孩提时代的焦虑。

 

“我不敢相信你还记得那件事,”她喃喃道,再次心乱如麻,忐忑不安,“对你来说,那是几百万年前的事了。”

 

“二十七年,”他纠正,一如既往地咬文嚼字。

 

“好吧。 这比我想象的要难,”莉莉嘟囔着说,试图从记忆中筛选出充斥着快乐情感的那段。

她开始意识到这将是多么困难,她很少在任何时候只感觉到一种情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我是个女巫,你觉得怎么样? ”

 

西弗勒斯轻轻勾起嘴角。“我记得你当初觉得我在侮辱你。”

 

“好吧,那个不行。那之后呢。我来找你的时候,我开始相信你了。”

 

“试试吧。” 

 

莉莉做了个深呼吸,清除了自己的诸多情绪,只专注于一个。 当她发现了那个奇怪的小男孩并且听他说起编织的幻想时,她感到多么高兴。那时她开始逐渐相信外面还有很多会魔法的人。她不是个怪胎。相反,她可能会有另一个归属。

 

她又站了起来,举起魔杖。这一次,她可以感觉到记忆中的一丝魔力。“呼神护卫! ”她魔杖一扫,银色的雾出现了,从她的柳木魔杖的尖端流曳出来。

 

快乐驱散了内心纷繁的其他情感。她迟疑地伸出手去触摸自己施展的咒语,陶醉在自己使用的记忆所带来的欢乐和归属感中。

 

她转过身来,挤坐在年轻男子身旁,说: “你看见了吗?高级魔咒!第二次尝试就成功了! ”

 

“这只是个开始,”西弗勒斯只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微笑,没有点头表示赞同。只是一本正经地说了句不中听的话。

 

“哼,我知道为什么你的课不受欢迎了,”莉莉冷哼一声,但她脸上的喜悦之情挥之不去,让她无法摆出嘲弄的表情。

 

“好吧,对不起。”西弗勒斯喃喃地说,把她假装的嘲弄当真了。 “考虑到这对你来说要困难得多,做得很好。”

 

莉莉瞥了他一眼,对他卖力的赔罪微微一笑。 “困难得多? 你是说因为我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以选择? ” 他点了点头,眼睛再次移开了。“那么,先生。从出现无形的银雾到召唤出有形的守护神,你花了多久? ”

 

他抿了抿泛白的嘴唇。 “我没有无形的银雾,”他低声回答。 “我一次就召唤出了守护神。”

 

莉莉有些泄气,觉得输给了他,又坐回了光滑的橡树根。 “一次? 什么? 怎么做到的? ”

 

“这对我来说很容易,”他轻诉,“我没有太多选择。该用哪个很明显。”

 

她感觉到心慌意乱。他爱我。脑中传来低语。

 

“你选择了什么……记忆? ”她问,又有点害怕知道。他微微一蹙,别过脸,肢体语言大声叫嚣着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莉莉伸出手,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使他的眼睛迅速转向她,她担心他可能会退缩着躲开。但是他却把她的手指包裹在双手里。“你冻僵了!第二次了! ” 他有点炸毛。 这几乎让她笑了。 她让他握住她的手,把它们放在他的大得多的手里,感受着他正在忍受的、酷热难当的保暖咒所带来的温暖。“如果你不用保暖咒,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冷不冷!我不会让你因为格兰芬多的逞强被冻伤。”

 

“好吧。” 莉莉用手指勾住西弗勒斯的手腕,站起来,也把他的身体拉直了。 他站在那里一脸困惑,不知道她要他做什么,尤其是当她没有把手从他的手里拿开。

 

“和我一起坐吧,西弗。”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歪着头说道。 他慢慢转过来,顺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倾斜橡树的两根树根所形成的角落。

 

莉莉没有等待任何回应,就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把自己塞进了由树根组成的 v 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隙。 西弗勒斯犹豫着坐在她身边,身体既僵硬又紧张,轻轻地朝她靠近。 她选择的空间让他别无选择,只能和她并肩坐在舒适的角落里。

 

他爱我……

 

莉莉靠近他,感觉热力像波浪一样在他身上汹涌翻腾,在他们紧密的接触中温暖着她。 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他伸手握住,把它们都放在手心,让她暖和起来,尽管没有她的口头要求。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像他看起来那样感到不舒服,是否像他看起来那样对她的行为感到困惑。

 

他们总是很亲近,至少在五年级分道扬镳之前。 她总是能够无意地触摸他——她就是那种人,那种喜欢拥抱、牵手、拍拍后背的人。离西弗勒斯再近,她也从不觉得不舒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觉得他也没有感到不舒服。 相反,他阴沉的脸总会振作起来,任何使他脸色黯淡的忧郁都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的表情,就像这世上万事如意。

 

触摸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使她感到不舒服,因为他不再满足于无意义的碰触,而是对自己的未来心灰意冷。

 

他爱我。

 

现在不一样了。为了一个对深爱着的逝去女子的承诺,他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现在她坐在这里,一个他心头挚爱的可怜替代品,努力寻找着回报这一切的方法。

 

她从他温暖的手掌里抽回了手,他用不赞成的目光打量着她。 “别着凉了,”他警告着说,但是却没有动,也没有再握住她的手。

 

“我坐在你旁边就觉得暖和多了,”莉莉回答,依偎在舒适角落里的西弗勒斯身上,接着停下了动作。她想到这种肩对肩,腿靠腿的姿势也许会使他更加不舒服。她清了清嗓子,突然变得犹豫不决。

 

西弗勒斯的眼睛转过来迎向她,深陷的漆黑双眼里闪烁着疲惫。她能感觉到他自嘲的话就在嘴边。“你不必……强迫自己……”

 

“我没有强迫自己做任何事—— ! ”

 

“别同情我! ”

 

莉莉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他会提高嗓门。 西弗勒斯身子向前一倾,转过身去,把脸藏了起来,但是她看到皱纹蔓延在他太阳穴周围的皮肤上,想必他正紧缩双眉。“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低声说,声音瞬间柔和多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悲伤。“这不是怜悯,西弗。”他居然认为她是在强迫自己靠近,莉莉特别难过。这句话同时贬低了他们两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我们又找回了友谊。这不是怜悯。我不想再次失去你。”

 

他仍然不愿看她一眼,一动不动地坐着,望向广阔冰封的湖面。他把魔杖握在手里,她甚至没有看见他拔出来,他的手指正摩挲着魔杖手柄上的花纹。

 

“这不是可怜你,”莉莉再次强调,“而且……我不是强迫自己和你在一起。” 他不愿回头看她。“不要失去希望,西弗。教我守护神咒。”然后,他微微侧身。黑色瞳孔扫了她一眼。 “它会……让我知道。”他转向她,莉莉感到自己紧张得喘不过气,他的黑眼睛闪烁着一种深不可测的阴郁情绪。“它会让我知道的,”她又坚持说,希望他能从她的话中听出她愿意尝试的意图。

 

西弗勒斯慢慢地靠在树上,眼睛一直盯着莉莉。 她感觉到他放松了呼吸,在冬天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不相信,就是他的阴郁情绪,但是她不知道他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对她话语的理解。气氛紧张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比莉莉预想的要柔和得多。

 

“……发现你是女巫……那对你来说是一个改变一生的时刻。” 他喃喃地说。

 

莉莉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但她很高兴他又开口说话了。“是的。当然。如果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不,你应该还在这里,”西弗勒斯低声说道,移开了眼神,“霍格沃茨的老师会去你家拜访。他会给你一个惊喜……我所做的只是让你更早一点认识这个世界。”

 

“我承认你说的,”莉莉回答,不由自主地微笑着。 她喜欢听他用这种对她来说很陌生的、平静而深沉的语调说话。

 

他匆匆瞥了她一眼,嘴巴抽动着,想模仿她的浅笑。“我想你可能也会感到焦虑。也许……甚至不相信他。”

 

“即使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也很难让人相信。”

 

“你的快乐,尽管这段记忆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被你的犹豫和疑虑冲淡了。这还不够召唤守护神。”

 

莉莉把头仰靠在橡木树干上。“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找到一个完全没有负面情绪的、改变人生的快乐记忆?我该如何开始寻找这样的东西呢? ”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专注、深沉,她则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突然垂下眼,她感觉到他动了动,试图在树根之间那狭窄的空间里悄悄移开距离,但却是徒劳无功。她听到他清了清嗓子,想掩饰他的紧张,从前那个男孩就是这样。“我选择的记忆……是我们三年级时的那个夏天。”

 

她嘴唇发干,好奇使她坐如针毡。 “哦,上帝。 别告诉我是我们溜进佩妮的房间,然后……”

 

“不是。”他厉声说。

 

神经紧张使莉莉的幽默感欠佳,她担心这会惹怒西弗勒斯,但是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继续说了下去。更小声,更内向,但继续说着。

 

“那是……在那之后。佩妮不知怎么地找到了我家的电话号码,然后给我父亲打了电话。第二天早上我在公园见过你,记得吗? 我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

 

莉莉心里七上八下的。“是的。我记得。你说你摔倒了,头撞到了台阶上。”

 

西弗勒斯移开目光。“是的。我是这么说的。不过你不相信。”他又动了一下,显得烦躁不安。 “其实是我父亲打了我,但我不想让你知道。”

 

莉莉忍不住也坐立不安起来,努力回忆起当时她对他说过的话。

 

“但是……我认为你觉察到了。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我们就吵了起来。”

 

她开始想起来了,那个隐藏在公园灌木丛后的温暖夏日早晨的记忆。那时候,西弗勒斯年纪更小,脾气更坏,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往常凹陷的右眼因肿胀而闭合。她一直怀疑……

 

她心头一紧。

 

西弗勒斯继续说,眼睛再一次望向湖面,声音平缓,毫无感情。“当你怀疑我对你撒谎时,你气坏了。我也发了脾气……”他的声音轻了下来。莉莉屏住呼吸,等待着。“我让你别多管闲事……”他再次开口,仿若低语,“你告诉我……你关心我。”

 

莉莉一声不响地坐着,一动不动。唯一的动作就是呼出一阵阵白烟。

 

西弗勒斯终于转过脸来,眼睛又一次望向她的绿眸。他的双眼漆黑深邃。 “你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她内心波涛汹涌,表情却强装镇定。

 

“快乐,莉莉,你需要的并不是那种脱离所有黑暗境遇或侵袭的快乐,”他继续说道,声音更轻了,墨色眼睛移向别处。“而是让你忽略其它一切的快乐。”

 

她走近他,抓住他温暖的前臂,与他手指交握。 她感受到他身体又变僵硬了,但他并没有离开,她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上混杂着一丝不安和内疚。

 

“我仍然关心你,西弗勒斯,”她喃喃道,“从未停止过。甚至在……我们不说话的时候。”

 

他的眼里染上笑意,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放松,回握住她。 慢慢地,她把头靠在他紧张的肩膀上,透过她结霜的秀发,感受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

 

一阵突如其来的、橡胶鞋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愤怒嘎吱声把两个青年吓坏了。 西弗勒斯立刻坐直身体,飞速离开莉莉的怀抱,魔杖防备地举在身前,警戒的双眼倏地睁大,然后又因仇恨眯了起来。

 

詹姆 · 波特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因恐惧和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莉莉心里一沉,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样的对峙。还不行。西弗勒斯站了起来,带着温暖的体温,剩下莉莉独自一人瑟瑟发抖。

 

“在这干什么? ” 詹姆气喘吁吁地问,目光从西弗勒斯身上飞快地转向那个蜷缩在树根间的女孩。

 

“我没必要回答你! ” 西弗勒斯呵斥,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那个曾经充满仇恨的孩子。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詹姆还是引出了他最坏的一面,莉莉如今恍然大悟,为什么她曾经的选择会让他走入歧途。

 

他刚刚向她坦白,他最大的快乐就是相信她关心他。在那时,生命中唯一一个对他表示关心的人。也许,在他的余生里,也只有她一个。

 

但她选择了詹姆,那个对他恶行相向的男孩,那个无情折磨他,摧毁他自我价值感的男孩……

 

这不就意味着她收回了她的话吗?当她选择了那个伤害他最深的男人时,他怎么能继续相信她会关心他呢?

 

她选择了詹姆让他确信没人真正关心过他。

 

她从庇护中抬起头,凝视着格兰芬多男孩,透过雾蒙蒙的眼镜,看到他淡褐色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尽管身体灵活健康,但他仍然上气不接下气。可以看出,当他发现西弗勒斯和她一起站在那张活点地图上时,他是多么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年轻英俊,她无法否认。要说西弗勒斯长得比他帅,那是自欺欺人。若他不残忍待人,他还算善良;若他不惹她生气,他还算有趣;若他不幼稚胡闹,他还算高尚。他会成为一个莉莉会爱上的人。莉莉凝眸望去,口干舌燥,这一认知使她心跳如鼓。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 

 

但那一天不是今天,她只是有点迷恋他。她还不会为了他抛弃西弗勒斯。不会再抛弃这个西弗勒斯。这辈子不会了。

 

莉莉缓缓站了起来。 嘎吱嘎吱的踏雪声宣告了另外三个劫掠者的到来,小彼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远远落在另外两个人后面,挣扎着行走。布莱克在詹姆身边停了下来,手里紧握着魔杖,准备随时支援他最好的朋友。莱姆斯在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灰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莉莉。也许他察觉出了她做的决定。

 

“对不起,詹姆,”她轻声说,感觉每一个字都像石头沉入湖中一样离她而去,“对不起,让你误会了。”她从西弗勒斯身边走过,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感觉到身旁男孩的僵硬,而他的劲敌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选西弗勒斯。”

 

这些话让她心情麻木,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忽然被一个吸气声打断了。 詹姆猛地站直身体,双手掠过后面的头发,发丝凌乱飞扬。“你选他? ” 他的呼吸极不稳定,她不知是因为怀疑还是心碎。

 

詹姆会没事的,有很多人爱他,他会没事的。

 

她紧紧握住西弗勒斯的手指,这使瘦小的男孩把深邃的黑眼睛转向了她。 她没有直视那双眼睛,因为她害怕在那里可能会发现疑虑,或者了然,知道她所做的选择是因为他们共享的事。“对不起,詹姆。”她最后一次低声说。

 

詹姆难以置信地缓缓摇了摇头,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慢慢地朝他来的方向走去。布莱克向莉莉投去一个充满厌恶的眼神,然后加快步伐追上心碎的朋友,用胳膊搂着男孩下垂的肩膀。 莱姆斯也退开了,没有抬眸望向她,莉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任何猜测都会使她心痛。只有彼得呆呆地看着她,因为他来得太晚了,听不见莉莉轻声细语的话。他跟在布莱克身边,温和的圆脸上写满了困惑。

 

“你确定吗? ”西弗勒斯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语气中透出一丝急促的紧张。

 

她抬头望向他,嘴角挂着一丝迟疑的微笑。“ ……帮我找到我的牝鹿”,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西弗勒斯乌黑的眼里露出坚定如铁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手指紧握着她的手。

 

* * *

 

作者的话:唉,对于那些希望詹姆 · 波特血债血偿的人来说,恐怕这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小说。这不是关于莉莉比较她生命中两个男人最糟糕的一面,而是最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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